第三十二曲 争风(第8/8页)
虽仍难得,却没那么稀罕了。
姓褚的老者微微摇头,以示不允。他向来心高气傲,性情暴躁,要不是顾忌这黑衣女子代表的门派了得,哪会耐着性子听她调停,早就出手硬抢了。长耳老怪不知黑衣女子的来历,却深知褚老头难惹,若在平时他断不会固执己见,但今日这一对至阴炉鼎十分难得,对修炼大有裨益,他已在本门心法的修习上停滞不前多年,现在终于有了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契机,怎肯轻易让步,当下也表示不愿放弃。
黑衣女子闻言并不着恼,反笑着劝道:“两位都是贵客,小女子忝为地主,自不愿两位贵客因一小事闹得不欢而散。索性今晚买卖到此为止,这一对姐妹本馆不卖了。两位若有余暇,前头还有诸般热闹,均可助兴。”
她说得客气之极,话中的意思却一点都不客气。楼内坐的看客中有不少好事的开始鼓噪。
说到看客,实在是一种古老而奇怪的群体。他们没有特定的组成,出现的场合也没有固定的规律。但他们确实频繁地出现在各种场合,历代从不曾灭绝过。你很难叫出他们的名字,无法区分这些看客和那些看客的区别,因为他们的脸孔总是出奇地相似。
他们没有立场,所以没有是非之辨。他们会为被害者呐喊,却并不会从心里报以同情,更不会出手相助,他们只是希望被害者坚持得久一些,好让看客们获得更大的快感。他们同样会对加害者咒骂,却并不会从心里发出谴责,更不会出手制止,他们只是希望加害者表演得更超乎常理,更血腥,更暴虐,以此诱发看客们心底扭曲的热切。
不过,缺乏危机感的看客们臀下的座位并不太稳固。他们随时可能被卷入事件中,成为被害者或是加害者,后者大多是主观的投入,前者却总是被动的陷入。
黑衣女子神态自若地环顾楼上的看客们,从袖中取出一颗鹅卵大小的冰蓝色珠子,抬手一晃,数道寒光如银蛇飞窜,鼓噪声纷纷嘎然而止,随即只听得几声重物坠地后碎裂的脆响。
清辉发觉紫府伸出一阵波动,半晌才平静下来,心知冰麒的魂魄感受到有人动用自己被抢夺的内丹。清辉有心动手抢来,但眼下出手实在蠢到极点,只能暂且压下冲动。
冰麒内丹乃天地间至寒之宝,哪是凡人可以承受的。被内丹寒气击中的看客顷刻化为冰尘,死得不能再死了。褚先生和长耳老怪眼中露出贪婪的神色,又见黑衣女子在自己面前晃动冰麒内丹,下意识地后退两步。
“大妹子何必动怒呢?依姐姐我说,泼出去的水不能收回,拿出来的货色也是一个理儿。怎么说不卖就不卖了?公平交易,还是拿银子说话最好。”
说话之人飘然来到台上,无论是衣着还是用词,都该被归于女人之列,差就差在女装内的人是个如假包换的须眉男子。其实他五官不算丑陋,但涂脂抹粉后就惨不忍睹了。总而言之,除了手中厚厚一叠银票,此人全身上下没一点讨人喜欢的地方。
黑衣女子皱了皱眉,语带薄嗔:“我道之前一出《醉梦》怎么好端端地演砸了,原来是‘媚蜂’司徒笑大驾光临,出手调教了两个不成器的下人,我身为主人家的倒要谢了。阁下不在大荒岭享受三千天伦,来此何干?”
司徒笑虽然很少与人结仇,却名声极差,他所到之处,众人避之唯恐不及,免得平白落一身恶心。他性喜淫乐,男女通吃,传闻在大荒岭的五禽宫养了三千私宠,终日荒淫无度,被讥为“三千天伦”。不过司徒笑修为高深,手段诡谲,很少有人敢惹上门去。
“姐姐我这厢先赔罪了。那两个戏子不错,这两个小丫头也好,我都要了,十万两银子,妹妹以为还公道吗?”
“岂止公道,简直是打发叫花子的慈悲。人是本馆的,卖不卖由我作主才是道理。”黑衣女子原本气定神闲,但司徒笑确实有种让人一见生怒的特质,想克制都难。黑衣女子轻啸一声,楼内金钟骤响,玉磬齐鸣。青烟白霞,粉雾乌光,飞腾缭绕。诸般幻境异相各自呈现,玄妙非常。
“真是活见鬼。逛青楼都能逛到七杀迷心阵里,回去真要撒盐撒狗血驱驱衰神了。”
青简一边抱怨,一边踢塌半面木墙冲了出去。幸好四人早看出大事不妙,趁七杀迷心阵的威力尚未完全发挥便匆匆开溜,否则纵能破阵也要大费周章,难保自身无损。
在后面压阵的清辉似乎看到墨石翁冲入场中,依稀还有两个熟悉的身影……费九和朱六?他们来凑什么热闹?急于脱身的清辉根本没工夫思考这些,甚至连是否认错人都来不及查实……
在建陵城百多年来最不平静的夜晚中,不少人生平头一次发觉:烟花丛中过,命丧黄泉时?!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