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曲 烟花(第4/4页)
不太合适。”
杜荃白衣折扇,风度翩翩,往门口一站就招来大量含义复杂的目光。她满不在乎地扬起头,也看不出一点拘谨和不适。
“人生就该用充满胆气和猎奇的心态不断充实。这次下山大长见识,只可惜弹剑亭赏月未成,就用春潮馆之行弥补好了。倒是方小弟拿着十三神将的人偶进去,搞不好会在明日沦为全城的大笑柄。”
方和没好气地瞥了清辉一眼,却没有丢掉手中不合时宜的玩物。清辉忙道:“我先替你收进宝囊吧。”
青简眨动眼睛,悄悄传音道:“对着别扭的弟子说教,又要帮他补足残缺的童年,塑造健全的性格。难怪杜姑娘刚才偷偷问我,方和是不是你的私生子……唉,贤弟再这么沦落,离人生的黄昏不远矣。”
清辉干咳一声,只回道“不要随便听信逛妓院的女人胡说八道。”便当先撩起门口的帘子。
“公子请!”迎客的小厮青衣小帽,眼神中透着干练,招呼得周全却不聒噪。清辉暗道,果真不是寻常的娼寮妓馆,连门口的小厮也见过几分世面。
大堂顶上悬着域外风格的枝形吊灯,水晶质地的罩子坠饰把几百支烛光切割成斑斑星光,映得人眩目迷醉。往来的女子个个玉骨冰肌,云鬓华裳,低语浅笑,纷纷朝这边看来,却并不忙着上前争抢恩客,足见平日里规矩之严。
清辉低声对三人道:“怪不得有这等手笔,原来有官面的背景。瞧那匾额上的朱红印签,正是官许标记。”
世事纷扰,光怪陆离,官许的妓馆就是其中一桩。沦落风尘的女子以身侍人,境遇惨淡,在士绅权贵眼中是等而下之的玩物,没有任何地位和尊严可言。偏偏不愁饱暖的雄性权贵又多乐于此道,流连忘返。历朝历代对此事的态度也有不同。如今的朗国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只要不闹得太失体统,朝臣显贵尽可从正门大大方方地进来玩乐。上行下效,读书的士子们作为未来的朝臣显贵,也不甘落后。于是才子佳人邂逅于烟花之地,演绎出一幕幕爱恨情仇、悲欢离合,有些甚至成了街知巷闻的段子。
当然,狎妓的热衷者不仅是文人墨客、达官显贵。三教九流,管你是谁,有钱即是恩客。朗国的娼寮妓馆如雨后春笋般纷纷涌现,倒也欣欣向荣。眼瞅着雪白的银子伴着雪白的膀子滚滚流入,官家自然不甘落后,也插手其中,大捞油水。
到底不是体面的勾当,朝廷不好直接出面,就想了个“官许民办”的法子,由官府发特许文书,在背后出资撑腰,最后分银子也拿大头儿。即使如此,赚头仍然大得叫人眼热。一旦成了官许的妓馆,排场便不是别家可比,底气更足了许多。
官府收上去的银子以赋税的名义纳入府库,尽管官员中饱私囊之事屡有发生,但大抵上得益的还是朝廷。前些年西南战事吃紧,据说有一成军饷就出自众家官许妓馆的进项。
曾有一举人出手寒酸,与妓馆中的姑娘吵得不可开交,刚忿忿不平地骂一句“你这淫贱的死婊子!”就被人家顶了回来,无语以对。关于那个伶牙俐齿的女子如何反驳,传出多个版本,最流行的是下面的这段。
“就你这肩不能扛、手不能提的样儿,有什么好得意的?说是清高,却热衷于溜须拍马,曲意逢迎。标榜渊博,却只会揪着几句无用的屁话夸夸其谈。自称无愧于心,只因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廉耻。你这种米蠹,凭什么看不起你家姑奶奶?前边打仗,还从我们这烟花之地收了银子去。姑奶奶这也算是‘为国捐躯’,比你这种一盏茶的工夫就软得跟面条似的蠢蛋有用多了。”
这番话是真是伪,殊难分辨。不过妓馆与官家的关系可见一斑。另外,朝中犯罪抄家的大臣常有满门女眷充为官妓的例子,被配往的处所就是这些官许妓馆。
青简、方和、杜荃都是头一次来这种地方,清辉却因为多年前的偶然机会有些门路,不至于全然懵懂,闹出笑话。他将手中折扇轻轻向下一点,又划了半个圈。
那小厮躬身道:“公子原来是行家,也是贵客,小的走眼了。今日正巧,待会儿有个戏班子在后面搭台唱戏,之后是几个新来的姑娘,上等的姿容,头一遭接客,好几位爷都等着出手呢。公子若有兴趣,不妨后面请。”
清辉暗笑:“当年裴叔叔演示的那套手势倒真派上用场了。”点头道:“前面杂乱,我亦不喜。就去后面瞧瞧吧。”
小厮在前面带路,众人穿堂而出。游廊蜿蜒曲折,两边每隔五步就挂一盏八角宫灯,十分明亮。
青简挤眉弄眼地轻声道:“贤弟原来是行家,也是贵客,我走眼了。”这话是学那小厮。方和、杜荃心中八成也是这么想的。先前清辉提过自己不是第一次来妓院,三人都当成玩笑话,如今倒是信了,各自怀着千奇百怪的想法,投来六道异样的目光。清辉惟有苦笑回应。
大约走了两百步,眼前景象一变。初来乍到的四人不觉发出“哦——”的声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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